任氏闻言半晌不声,叹息道,“予既已入天家……阿阮,我当真担忧。
皇帝虽然聪慧果断,到底年小,他想收回大权,但邵秉烈在朝中势力极深,拥趸甚广,岂是朝夕间就能剪除的?皇帝刚亲政一年,根基还浅,况太祖立国以来,远老臣,近新臣,本就寒了一帮老臣的心,若他们再与邵秉烈勾连……别的不说,昨日杨典与皇帝争执,今日满京城都知晓了,这大元宫被安插了多少眼线?皇帝太轻忽了!”
周微澜道,“娘娘真心为皇上担忧,应与他直说方好。”
任氏苦笑,“皇帝性情桀骜多疑,有些话,我亦不能多说。”
周微澜知她娘家势大,一直颇受打压。
想了想道,“话虽如此,毕竟天家一体,您作为太后,是皇帝的长辈,多提醒他也是应当的。”
任太后一直在犹豫是否要有所参与,此番笑道,“你是女翰林,比我聪明,既然你也这样说,应当是没错的。”
周微澜道,“娘娘又笑我。
您虽是继母,但真心为皇帝谋算,他必会领情的。”
太后甚为满意。
晚上,周六小姐向周府的大老爷、大哥周继盛说了与太后的对话。
褫国公周野还在世,但自太祖过世后便彻底淡出朝政,他身体不好,家政几乎也全交给了长子,自己只安心养病。
与杨家不同,周野虽以军功起家,长子周继盛却没有袭武职,现为鸿胪寺一名三品文官。
听完周六小姐的话,周大老爷道,“太后快坐不住了。
你别以为她真找你商量,是透过你告诉咱们。”
周微澜笑道,“我岂会愚钝至斯。”
顿了顿,“是要告诉爹吧。”
周继盛拈须,“爹爹……”
周小姐道,“咱们家跟杨家、任家又不一样。
虽都属于老臣,但杨、任是太宗的直系部旧,咱们家却是太祖爷爷的近臣。
太宗爷继位时,除了咱们家,其他追随太祖爷爷的老将们,杀的杀,逐的逐,大都凋零了,也难怪爹爹借病隐居,守庇我们这一大家子至此。”
周大老爷眼中透着犹豫,周微澜站起身,“哥哥,小妹终究是个女子,要不要告诉爹爹,还是您来决定。”
盛初初再次醒来之后,任府的胡总管来到邱太医住处,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她。
初初听罢,遥遥向大元宫的方向叩头拜谢太后,胡总管道,“本来皇上只说留盛家一人,现今多你一个,娘娘的意思,让你好生照料小公子,速速离京,地方我们已有了安排。”
初初再向他叩头,“娘娘和您的恩情,我们盛家阖族一辈子都不敢忘。
瑜溪代爹爹谢过。”
一旁的邱太医问,“准备什么时候出发?”
胡总管道,“自然越快越好。”
问初初,“你的肩伤怎么样?”
初初摇头,“不妨事。”
胡总管道,“如此,便与我先回四老爷家,休整一日,后天启程。”
第二天,有仆人报说邱太医家来人。
盛小公子年幼,初初随伍师爷来到所居的偏屋外厅见客,只见堂下立了一名少年,约莫十五六岁年纪,形容陌生。
那少年看到他们,上来自介绍道,“我是邱汉生,盛公子和小姐明日启程南下,家父令我送些伤药过来。”
说着向二人作揖。
初初见看向自己,忙福身还礼。
大周风气开放,男女之防不严,但盛家沿袭前朝之礼义教化,盛夫人治家严明,家变之前,初初从未见过外男,未免有些羞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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