伟健望着这所市区中心的老医院,第一人民医院,听名字就知道它有多古老,院中花树似锦,绿树浓荫,红砖的围墙掩映在高大挺拔的杨树之后,太阳的光线被几十年的大树过滤着,一样的春天却不似院外那般的繁华与绚烂,而他的心,也好像这树叶底下的阳光,一地零碎的支离。
他徘徊在院子里,这个年龄比他都老的医院,树木倒长得粗壮,把阳光遮得这么严实!
就像他的心,阴暗得没有一点缝隙。
其实,他来得很早,却不知道怎么进去。
七天了,她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七天了,他不在。
他看见春生来了,拎着保温饭盒。
恍然发现:他来看她,却连一份早饭都没带。
昨天回家的路上,杨跃进开车送他,说:“大哥,嫂子不让说我们不敢说。
你们正闹别扭,我们哪敢再添乱啊!
现在趁嫂子没出院,你们说开了,什么事都翻过去吧。”
他当然想翻过去,可是——他心里为什么这么发慌呢?她会不会不愿意见他?他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哪一天?她昏睡了两天,究竟怎么样了?她受了这么多罪,会不会恨他?
一定会的。
她不爱他。
她到处找他想和他离婚,她原不该为他受这些欺侮的。
昨天下午,他什么都忘了,今天来到这里,他什么都想起来了。
他点了支烟,心里乱七八糟地转着各种想法,却没有一种想法是清晰的。
他知道她恨他,从那一晚之后,她就开始恨他了,他知道。
是任他怎么气她、怎么捣乱,她也不肯忘记的那种恨。
其实他不知道他怎么进的医院,只记得醒来时极度的颓废感,就好像精神上的逃离也是件力气活,是比打架还要累的事。
他没精没力地躺了三天,而她,没来看他。
他住院了,兄弟们不可能不告诉她,而她,没有来。
他在失望中感到一种刺痛,没人的时候,他的情绪就会低落到极点。
就像一个小孩子闹了脾气没人哄,就像一个大人被自己架上高台,找不到下去的台阶。
没有一个人提一个字,他也绝口不问,他其实很想知道她在干什么,又不想听到她正在哪个小饭店里擦地板,或者,正千方百计地找他,要离婚。
他不想理她,也宁可不知道。
他也恨她,恨他都那么死皮赖脸了她还不原谅他。
五天过去,他明显地瘦了,精神愈发沮丧。
他的那一点外伤已经缝好了,可是他不想出院,他愿意逃离在这“与世隔绝”
的世界里,躲在护士的各种药水里,疗他看不见的伤。
他需要有一个硬壳收留他的软弱和自欺,不管外面的世界是精彩还是无奈。
他就需要这个。
他爱上这个女人了,他知道。
后于婚姻三年爱上她了。
也可能——,从一开始,她就是不一样的。
他爱上她,而她不爱他。
春生一早就划出了这样的结局,而他,如约掉了进去。
他孤独地躺在偌大的病房里,在偌大的病房里品味孤独。
长夜漫漫,他总是醒来,想起她一颦一笑的样子,她狡黠使坏的样子,她笨笨的勾引,她清淡的忧郁……她——,其实她一直在认真地陪他玩着一场游戏,他知道。
她曾说她是飘在半空里的,她的心不在这场婚姻里他早就知道,只是那时他不甚在意。
因为他的心也不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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