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初开时,九重天阙浮动着琉璃星云,天帝于观星台垂眸三界,腰间玉带嵌着的七曜神珠不慎坠落。
那颗青珠穿透九霄罡风,在人间掀起万丈光瀑,坠地时竟化作山脉蜿蜒千里,山脊如龙骨起伏,峰顶凝结着永不消散的玉色光晕。
三百载春秋更迭,明珠山巅每逢月晦便渗出琼浆玉液,世人谓之"
长生醴"
。
曾有商贾携三千死士强闯山门,却见瘴雾中白骨森然铺就山径;亦有方士以八卦罗盘寻龙探穴,却在山涧听见冤魂泣血的低语。
山脚樵夫世代相传:"
明珠山住着吞月的恶蛟,山泉里淌着神仙泪。
"
暮春三月,桃花渡的溪水漫过青石板。
李逸风将新采的草药递给咳嗽的老妪,转身望着天际若隐若现的山影。
他腰间悬着半枚残缺玉珏——那是十年前雪夜中,倒在村口的神秘剑客临终所赠。
"
此山吞了九十九个探宝人。
"
老族长颤巍巍拄着桃木杖,"
上月王铁匠家的小子......"
话音未落,少年已束起染墨青衫,将祖传的鱼肠剑缚在背后。
晨露未曦时,他在宗祠前叩首三响,惊起檐角青铜铃泠泠作响。
山道比传闻更诡谲。
墨色藤蔓分泌着腐蚀血肉的毒汁,食人花苞在阴影中翕张,李逸风以剑为杖,在断崖边与三目山魈周旋七日七夜。
当他在寒潭边发现气若游丝的白发老者时,干粮袋仅剩半块硬如铁石的炊饼。
"
此去灵台九百阶,每阶皆有心魔劫。
"
老者饮下少年递来的最后半囊清水,浑浊瞳孔忽现金芒,指尖在他掌心画出北斗纹路,"
切记:明珠本是心头血,莫向泉中照容颜。
"
穿过倒悬的钟乳石林,月光如银纱笼罩灵泉。
水面浮动着细碎星辉,却见泉眼处盘踞着金鳞玉角的麒麟兽,足下踏着十二品业火红莲。
少年拔剑的瞬间,乾坤倒转——他看到垂暮父母在村口眺望,看到自己鹤发鸡皮匍匐山道,看到饮下灵泉者化作石像永困山中。
"
破!
"
鱼肠剑斩碎幻象,剑锋与麒麟角迸出青紫电光。
少年左肩被利爪洞穿,却趁机将玉珏嵌入麒麟额间鎏金纹。
神兽忽然悲鸣着消散,空中飘落半片褪色婚笺,隐约可见"
瑶姬"
二字。
泉水流经喉间时,李逸风看见星辰在血脉中流转。
青衫寸寸碎裂,玉色龙鳞自脊骨蔓延,云层中惊雷为他织就银甲。
当他以龙身俯瞰人间时,终于读懂麒麟幻境真意——饮泉者需代守山灵,直到下个破劫人出现。
桃花渡的孩童指着天际惊呼,他们看见青龙驱散蝗云,看见山洪在龙吟中改道。
只有老族长对着祠堂新供的牌位垂泪,那上面刻着:义士李逸风之灵位,享年一十九岁。
千年后,明珠山脚立起十丈高的盘龙玉雕。
每逢清明,总有白发老翁在碑前洒下桃花酿,说书人拍响醒木:"
且说那李郎斩心魔、渡情劫,宁舍长生换苍生......"
山风掠过碑文,隐约传来龙吟相和。
云海深处,龙角已生苔痕的神明垂目轻笑,额间玉珏与星辰同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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